“清明节”由来已久,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清明”从最早的二十四节气之一,逐步融合了“寒食节”和“上巳节”的习俗,并最终发展成为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传统节日。
“清明”期间的主要活动之一就是扫墓祭祖。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寒食野望吟》就形象地描述了这种情景:“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宋孟元老在他的《东京梦华录》中详细描述了人们扫墓祭祖的场景:“
(清明日),凡新坟皆用此日拜扫。都城人出郊。禁中前半月,发宫人、车马朝陵,宗室、南班、近亲,亦分遣诣诸陵坟享祀,从人皆紫衫,白绢三角子,青行缠,皆系官给。亦禁中出车马,诣奉先寺、道者院,祀诸宫人坟。”出门上坟的人群充盈道路,摩肩接踵,而街道两旁的纸马铺也“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场面相当热闹,气氛也很严肃。
但是,扫墓并不是清明节唯一的活动,更重要的,或者说更有意义的应该是扫墓之后的踏青和游戏。对此,《东京梦华录》也有记载:“四野如市,(人们)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各携枣䭅、炊饼、黄胖(一种泥娃娃)、掉刀、名花、异果、山亭、戏具、鸭卵、鸡雏,谓之门外土仪。轿子,即以杨柳、杂花装簇顶上,四垂遮映。”由此我们看出,“清明”期间,扫墓之外,人们的活动不仅非常丰富,而且气氛也相当的欢乐。
北方一些地区有“女人的清明男人的年”的说法,传言清明节这一天,妇女们忌做针线杂务,说是这一天的针线能令人“目盲”,因此,女孩儿们都要结伴出外游春,并参与各种户外活动,如荡秋千、蹴鞠、放风筝等。“清明”的桑间野外,花红柳绿,芳草如茵,士女们艳装浓饰,金翠琛璃,接踵连肩,翩翩游赏,男女杂沓,歌声笑语,连绵不绝。有人甚至说,“清明节”,与其说是扫墓,还不如说是为了“寻芳讨胜,极意纵游”。
“清明”期间的很多习俗都是以女性的参与为主,或者说为女性设计的,如“秋千戏”。早在魏晋时期就有了“清明”、“寒食”期间“为秋千戏”的记载。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注引《古今艺术图》云,每至寒食,人们要竖秋千,即“以彩绳悬木立架,女坐其上推引之”。唐代《开元天宝遗事》中也有记载,如“寒食节竞竖秋千,令宫嫔辈戏笑以为宴乐”。明清时期,山西、陕西、山东、河北、安徽等很多地区延续了古代“清明”“秋千戏”的习俗,如明嘉靖年间的《夏津县志》中记载说“季春之月,寒食断火,祭墓,为秋千戏”。清康熙年间山西的《猗氏县志》中也有此说,如“竖秋千于空地,有架杆、车轮二式,儿女盛饰,竞攀翩翻缥缈,唐开皇以来所传半仙戏也。”关于“清明”期间“秋千戏”的目的,根据清雍正年间的《定襄县志》的记载,人们设“秋千”,目的在于“以达阳气”。《灵石县志》则认为妇女儿童的“秋千之戏,相传为去百病”。如今的秋千已经演变成一种日常游戏活动,在一些地区甚至发展成为了一种体育竞技项目。
清明节也是女孩举行成年礼的日子。《东京梦华录》中记载说“子女及笄者,多以是日上头。”笄礼,指的就是女孩儿的成年礼。早在周代,典籍中就有了有关“笄礼”的记载。一般说来,女孩到了十五岁就要举行“笄礼”。所谓的“笄”就是“簪子”,在举行笄礼的时候,人们要把女孩的散发梳起来,绾成一个髻,再用簪子固定住,民间又称为“上头”。“笄礼”之后,女孩子就可以“谈婚论嫁”了。而清明节则是人们为女孩举行成年礼的节日。
如何理解“清明”期间的郊外踏青、游戏,而且女性的参与不仅不受限制,反而被鼓励的情况呢?我们以为,“清明节”正值初春时节,大地回春,万物生长,郊外一片生机盎然。春天是一个孕育生命的季节,而祭祖、扫墓活动的主题却是死亡与悲伤,这种情绪与春天的主题——繁衍与生命——相悖。
因此,为了寻求一种“平衡”和“补偿”,在完成“沉重”而又“悲伤”的祭祖仪式之后,用青年人,尤其青年男女共同参与的踏青郊游活动来“淡化”死亡就成为清明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清明节祭祖扫墓的意义在于“祈求”,这与秋冬“祭祖”(主要目的是为了答谢)正好相反。人们乞求的是祖先的保佑,希望祖先保佑人们子孙繁衍。因此看来,清明节强调女性的参与突出的是中国人的生命意识和对生命繁衍的重视。
(作者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